站在跑道起点时，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几乎要冲破喉咙。这是初中最后一次运动会，八百米决赛的哨声即将吹响，红色跑道上积着薄薄一层阳光，像撒了层糖霜。三个月前，我还在体育课上被老师指着腿肚子说"小胖墩"，现在却要站在这个见证无数荣耀的赛道上。

记得第一次被选进预备队时，我穿着宽大的校服在操场绕圈。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塑胶跑道上，每次转弯都像在对抗地心引力。教练把秒表按得咔咔响："每圈多跑二十米，肌肉记忆需要时间。"他总说八百米是耐力与意志的博弈，但真正开始训练才发现，比体能更消耗人的是心理。有次测试跑进四分五十，我瘫坐在看台上数蚂蚁，突然听见看台角落传来熟悉的声音："还记得你第一次跑三千米吗？中途想放弃，最后硬是走了回来。"转头看见抱着训练手册的班长小夏，她眼里的光让我想起那个在数学课上偷偷抹眼泪的自己。

比赛当天清晨，我特意把运动鞋擦得能照见人影。更衣室里飘着淡淡的洗衣粉味道，广播里突然插播："八百米决赛最后一位选手是初二（3）班林小雨，大家掌声欢迎。"我攥着号码布的手心沁出细汗，余光瞥见小夏正和班主任击掌，她马尾辫上的向日葵发卡在阳光下晃了晃。

发令枪响的瞬间，我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。前三十米还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喘息声，到第二个弯道时，队伍已经被拉出两三个身位。我的运动手表显示配速比平时快了0.5秒，但右腿突然像灌了铅。看台上突然炸开声浪："小雨加油！"转头看见小夏正举着写满加油语的矿泉水瓶，她身边站着几个同学，不知何时都来了。

最后一圈开始前，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嘶嘶声。风把跑道吹得发烫，余光里掠过几个超越我的身影，又很快被反超。当广播报出最后两名选手时，我正扶着栏杆喘气，膝盖传来钻心的疼。冲过终点线时，电子屏显示4分28秒，比上次训练快了整整两分钟。

颁奖台前的台阶烫得像烙铁，我蹲下来系鞋带，发现小腿上布满擦伤。班主任走过来递了瓶冰镇运动饮料："知道为什么让你坚持训练吗？上次你数学考了年级第一，当时我也没想到你能做到。"我仰头喝着冰水，突然想起那天在办公室，她指着我的月考卷说："看见了吗？进步空间比退步空间大。"

夕阳把颁奖台镀成金色时，小夏凑过来戳我："教练说你跑出了个人最佳。"我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运动手环，上面记录着三个月来的数据曲线。原来那些在晨雾中独自奔跑的清晨，那些被秒表逼出的喘息，都在此刻化作终点线前最后一抹冲刺的倔强。

收拾器材时，听见看台上有同学在讨论："小雨平时总穿大号运动服，原来她体重比我想象中轻很多。"我站在空荡荡的跑道上，望着远处被夕阳拉长的影子。八百米的赛道像条流动的河，每个弯道都藏着不同的风景，而真正重要的，是学会在逆风中调整呼吸，在疲惫时听见内心的声音。或许成长就是这样，当我们学会在汗水中找到节奏，在跌倒后依然能笑着起跑，那些曾经的"不可能"，终将成为脚下的跑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