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，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我蹲在小区后院的池塘边，看着那只总是缩在壳里的乌龟阿壳，它灰褐色的甲壳上布满细密的纹路，像一本被岁月翻阅过的古书。每当有孩童跑过池塘，它就会立刻把头和四肢全部缩进壳里，连最轻微的水波都惊不醒它。

阿壳是我去年春天在社区花园发现的。当时它正被几只麻雀围住，幼小的龟壳在石缝间微微发抖，龟爪死死扣住青苔。我小心地用树枝拨开麻雀，它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弹起，带着滑稽的弧度冲进池塘。从此它便成了池塘的常客，却始终保持着与生俱来的谨慎。

池塘东边的芦苇丛里住着一只红耳龟，总是用滑稽的姿势晒太阳。阿壳第一次主动靠近它时，红耳龟正懒洋洋地打盹，阳光透过芦苇叶给它镀上金边。阿壳犹豫着伸出脖子，却听见红耳龟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，吓得它连退三步，壳撞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。红耳龟甩着长舌解释："别看我现在悠闲，去年冬天差点被野猫抓走。"它教阿壳辨认水底的危险：枯叶下可能藏着水蛇，石缝里或许埋着鱼钩。

最惊险的那次发生在梅雨季。暴雨冲垮了池塘边的矮墙，混着泥浆的雨水灌进池塘，水位暴涨到阿壳难以登岸。更可怕的是，三条水蛇盘踞在浮萍上，鳞片在雨幕中泛着冷光。阿壳缩在石阶上发抖，红耳龟突然游过来，用宽大的龟壳挡在它身前。两条水蛇被红耳龟的威慑吓退，剩下那条却突然窜向阿壳，红耳龟的右前肢被划破，鲜血染红了龟壳。

"快走！"红耳龟嘶哑的喊声在雨中回荡。阿壳却突然冲进浅滩，用爪子扒住红耳龟的裙足。它看见朋友断肢处渗出的血珠，混着雨水在阳光下闪烁，像一串破碎的珍珠。当救援的宠物医生赶来时，阿壳已经用龟壳为红耳龟挡住了另一条水蛇的攻击。

如今阿壳的壳上多了道新月形的疤痕，那是它第一次主动保护朋友时留下的。它依然会在孩童靠近时迅速缩进壳里，但遇到危险时，会先抬头观察片刻，再谨慎地伸出前肢探路。上周我看见它和红耳龟一起在浮萍间追逐，龟壳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，像在演奏一首未完成的交响乐。

暮色渐浓时，阿壳又缩回石阶的阴影里。但我知道，当月光洒在池塘时，它一定会再次探出头——或许是为了观察新来的朋友，或许只是想确认这个世界是否依然值得谨慎地靠近。